第二章(1/2)

一阵珠帘晃动之后，四王沈恪礼抱着两岁多的六王沈全荣出现在宴息室里。

“儿臣参见母后，”沈恪礼恭恭敬敬向郑太后行了礼，又转向沈遇欢，“臣参见皇上。”

“四皇兄免礼。”沈遇欢略略颔首道。

郑太后就问起来：“今日课业学得如何？先生教的都听懂了吗？全儿会背什么诗了？”

沈恪礼忙答道：“回母后，今日先生教的儿臣都懂了。六弟刚会背《采薇》了，先生称赞六弟慧颖无双。”

郑太后瞥他一眼，半笑半嗔地道：“说的什么混话，皇帝两岁时会的不比全儿多？全儿也就勉强称个慧颖，无双却是从哪里说起！”

沈恪礼脸色微变，忙笑道：“周先生没教过皇上，六弟自然是他见过最慧颖的孩子。”

沈遇欢闲闲地笑着，晶莹的指甲划开荔枝深红色的壳。她两岁的时候会的是不少，武能撸猫逗狗钓龙虾，文能抚柳摘花玩泥巴，就是背诗嘛，别说《采薇》，那时候连床前明月光她都没背过。谁让她有一个温柔豁达的娘亲呢。

白嫩的荔枝果肉在唇齿间冰冰凉凉，沈遇欢嘴角噙了一缕笑，看着那边沈全荣啪啪两巴掌拍在沈恪礼脸上。

沈恪礼抓住按在自己脸上抓挠的两只手，好声好气地哄着。沈全荣不高兴，嘴一撅，往他脸上用力吐了一口唾沫。

十七岁的沈恪礼面容已显现出一些年轻气盛的棱角，此时面对一口直冲面门而来的唾沫，却依然在笑着，神情之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恼意。

沈遇欢饶有兴致地猜测着沈恪礼内心的想法。被郑氏寄予厚望多年的养子，对一个突然多出来的郑氏亲子，是怜爱有加，还是深藏着日渐积累的妒忌与惶恐呢？

看着沈恪礼投向沈全荣的眼神里隐隐透出的讨好，沈遇欢觉得郑太后可能在身边养了一条有毒的鸡肋。

这厢几人心思各异，那边门外低语声渐起。郑太后扬声问：“是谁在外面？”

外头宫女进来禀道：“回太后娘娘，是紫宸殿里来人请皇上过去。”

郑太后看了一眼沈遇欢，“是有什么急事吗？”

宫女垂首道：“婢子还没来得及问。”

郑太后便对沈遇欢道：“皇上去吧，正事要紧。”

“是，”沈遇欢起身行礼，“那儿子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母后。”

顾潼正站在廊下等着，看见沈遇欢走了出来，忙迎上去行礼。

沈遇欢扫了一眼他俊逸秀致的脸，想起来他是紫宸宫新来的，仿佛还是大太监蔡见均的新徒弟，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好看到这份上的脸总能让人印象深刻几分，即使他是个内侍，“怎么回事？”

“回皇上，宜王在德音阁说有要事求见，”顾潼低声道，“我问了来紫宸殿传话的人，说宜王铁青着脸神情颇为异样，好像是与世子起了冲突。”

沈遇欢心中一紧，转身坐上步辇，开口声音都冷了两分：“去德音阁。”

步辇被稳稳地抬了起来，沈遇欢腰板挺直地坐着，搭在扶把上的手缓缓收握成拳。

宜王和宁王，是她父皇唯二的同母弟弟，如今因摄政王把持着朝政，二人说不上位高权重，但毕竟也是诸王中最显贵的两位。宜王世子沈向嘉，从小在宫中长大，由她娘亲抚养，与她们母女的关系最是亲厚，相应地，与宜王府众人却极为疏远。

谁让宜王给沈向嘉娶了一个面慈心狠的继母，又给他添了一对蛮横骄纵的弟妹呢。

庆慈宫中。

郑太后看着白瓷盘里的凉拌三丝，切得细如头发丝的胡萝卜、土豆、青椒，红黄绿相间，淋着米醋麻油，撒着白芝麻，只看上去就觉清爽鲜香。涂了口脂的嘴唇挑起一个既得意又讥讽的笑。

她知道小皇帝的亲近肯定是装的，她的长子想杀他，又差点杀了他的姐姐，她还夺了他几乎要到手的实权，他怎么可能不恨她。可他再恨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憋在心里，甚至还得来孝敬她，讨好她。

突然一阵哭声爆发出来，郑太后连忙抬头，就看见小儿子正在沈恪礼的怀里一边挥舞着四肢扭动踢打一边大哭大喊。

沈恪礼面上闪过一丝惊慌，更加放软了声调哄他。

郑太后看着小儿子涨红的胖脸蛋，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起身把他接过去，冷厉的目光直直射向沈恪礼，“你怎么又把全儿惹哭了？”

沈恪礼低下头，面目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还能怎么惹哭，但凡稍稍阻止他的踢打他就会嚎哭，不是一贯都这样的吗？

郑太后搂着沈全荣哄了一会，见他渐渐止了哭，便狠瞪一眼沈恪礼，起身进了寝殿。

沈遇欢的步辇停在了德音阁门口，宜王正抄手在台阶上立着，天气热，他的脑门上已经挂了一层汗珠，更显得神情气怒。

沈遇欢从容经过他走进门，淡声道：“二皇叔请进。”

宜王压下心底的不快，跟着进了门，见沈遇欢在紫檀木桌案后坐定，便行了礼，开口道：“启禀皇上，老臣自请撤去长子沈向嘉的世子头衔。”

沈遇欢的目光倏尔冷了下来。

低着头的宜王并未察觉，继续愤声道：“沈向嘉性情乖戾，不服管教，为人行事全无世子风度，更甚还忤逆父母，不友弟妹，其种种劣迹，实在令老臣惭愧，断不敢再让他忝列……”

说到激动处，宜王不由抬起头来，却一下子撞上沈遇欢冷冽的目光，骤然收了声，后背竟慢慢渗出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