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分手（下）(1/1)

梁湾叹了口气，将叛逃的勇气与坚决一点点地找回来。

“张先生，”她放下筷子，努力地维持一副冷淡而镇定的模样，却不敢看对面那个人的眼睛：“其实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吧？我们之间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再见面了。我是汪家人，不管我承不承认，无论你在不在意，这都是事实。这个事实就像梗在你心里的一根刺，也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地麻烦，何必呢。”

这是很明确的拒绝了。

张日山笑意渐渐淡了，他皱起眉，显然对被拒绝这种事情并没有经验。

她轻飘飘的语气落在他耳朵里，让他生出几分荒谬的错觉。这些话仿佛应该由他来说，在从古潼京出来后的这些日子里，他也这么对自己说过好多次了，可为什么由她说出来之后，他不但不想认同并放手，反而想不管不顾一回了？

明明这几个月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去见她却让人时时留意她的动向，直到那一天的巧遇。他遣散随行人员又折回去、坐在角落看她和别人约会的几个小时里，离开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回，可他还是坐到了她吃完饭起身离开。

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晃悠悠地钻进车里之后，城市霓虹灯的光影里，他看着她闭着眼睛窝在驾驶座上，眉眼间的疲惫浓郁地化不开，心上不自觉地塌了一块地方。他就这么看着她半个多小时，直到他意识到不对，敲开车窗把她拖了出来。

那一天她脸颊蹭在他脖颈的触感仿佛还在，他也就鬼使神差地为她做了几天的饭，最后一丝理智守着心神，他没去见她。

但她却发了那条信息过来。

她想见他。

然后所有顾虑就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过去那一百多年的记忆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他作为世间这样一个异数独自走过了一个百年，继续走向下一个百年。一切人事物都该是与他无关，不能挂念的，他的心亦是应该冰冷封闭的，任何情感都不该存在，否则该怎么忍受那么多的生死离别。

可梁湾，却成为了异数中的异数。那肌肤相贴的触感仿佛是毒，沾上就戒不掉了。

而现在，这个异数明确表示，她不想做他的异数了，她要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节奏分明地敲着，沉默中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

梁湾看着张日山似乎无动于衷的模样，那一颗原本生出几分期待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她低下头，隐去嘴角自嘲似的笑，抬起头的时候又装上了得体的微笑，冲着他颔首致意后，起身拿起外套走向门口。

走过张日山身边时，被他拉住了手腕。

梁湾没有甩开，站定之后微微侧身看向他。

她礼貌的假笑和对那天那个男人的笑容一模一样，张日山一阵没来由的气闷，可面上却丝毫不显：“我送你。”

“不用了吧。”梁湾的笑容依旧甜美，另一只手却缓慢而坚决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一点点地挣脱出来，“毕竟，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了。”

说完也不看张日山的反应，梁湾昂首踏步地潇洒离开，给他留下一个坚决而冷淡的背影。

梁湾觉得自己名义26年，实际31年的生活里，头一次这么帅，这么有骨气，这么想给自己欢呼喝彩。

而张日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走出这个房间，毫不留恋地关了门。他的眼睛隐没在额前碎发的阴影里，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块一块地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