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染东曦(1/1)
直到针刺林中不再有怜湖的怒骂声,残戈才缓下脚步,他依赖皮靴接触地面时感受到的隐隐震动确认水麟的战况。
那群黑羌佣兵们开战后浑然不在乎现踪的危险,一再于树林间横冲直撞,噪音与引起的骚动弄得残戈想不避开他们都难。料想一时半刻战斗还不会结束,残戈挑了个距离水麟与佣兵团缠斗点稍远的地方停下,将爱频恩的尸体放到树根旁边,自己倚着一旁枝干休息。
只要确定怜湖活得好好的,其他无论是苍草还是爱频恩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按着水麟的话去做,再多的关心与耐心,他懒得给,也不屑去给。
脑海闪过水麟不久前耳提面命的请求,残戈禁不住叹口气。
“……麻烦死了,我才不相信放着爱频恩不管,她会被佣兵奸尸剁烂这种鬼话,解决那群佣兵杂碎要我来根本不用一个晚上。”残戈抬脚想踢爱频恩,思及对方脊椎骨已经被自己弄断,遂又气馁地收脚。
万一又搞断哪个部位,被剁烂的就是自己了。
于是直到天亮前,残戈都在纠结于自己应不应该冲入水麟跟佣兵缠斗的战场,出手帮忙。但他深知佣兵与水麟的战力差距,纵然内心不断升起支援的**,他依然待在此地不为所动。
森林乍然响起悦耳鸟鸣,微弱的冷光探入饱含湿气的针刺林中,残戈恍了下神,这才发觉黑羌佣兵们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已然消散在时光流逝里。
他弯腰把垂首坐在树下的女人抱起,这回他很小心翼翼,用长发遮住女人面无血色的脸将其靠在腋窝处,双手撑住专属于死物的重量,缓步往不再有动静的树林深处迈进。
※
金发男子浑身是血,亮丽的浅色金发被汗水及晶尘染污。
“残戈。”
一声呼唤轻如陆行鸟的尾毛,闻声,残戈踏出藏身的黑暗,其步伐沉稳、矜持,像步入国王加冕仪式会场那般慎重。彷佛被捧在手心的王冠,身着红衣的女人眼眸紧闭横躺在他的怀里,头跟双手不自然地垂在残戈臂膀外。
水麟挥掉剑上的鲜血收入剑鞘,挂在黑羌皮裤上特制的腰带后迎面走来,顿时残戈的鼻腔盈满干血以外的浓厚腥味。
残戈挑眉,略带赞赏意味地打量水麟,“打得很爽?”
被残戈行以注目礼的水麟伸手抚上女子的眼睫。
指尖发颤。
“要哭就快点。”
“呵。”水麟仰头看向夜空中高挂的两颗月亮,弦月随着晨曦渐起逐渐被抹去形状,稀星洒在弦月弯钩处上头构筑成一张笑脸,忽明忽暗闪烁着,看着却像在哭。
“我以为你要我救她。”残戈说,“我到的时候,她死很久了。”
“没有。”水麟沉默半晌,闭上眼睛,“让玄飘带队下去……比较重要。”
“判断正确。所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你没有错。”
“对不起。”
残戈望着眼前比自己矮半颗头的男人,他有一头会被误会成荣族族人的金色短发,长及肩而发尾全沾上污血;湛蓝的桃花眼闪烁着光采,但更像是双月倒映在里头的光芒;柳眉自宽广额头轻轻划下,就像上古神舍不得在他脸上雕刻,他的五官虽立体,线条却很轻盈。
而这样的他,刚才扛下清兵的重责大任独自抵御性命威胁。
“我们下山会合。”水麟开口,毫不介意残戈的注视。
“你把手套跟披风都扔了。”
“碍事。”
“穿我的。”
水麟闻言欺上前解下残戈的披风,后者纹风不动,任凭水麟的手在自己颈侧来回。只是水麟解下披风后没有穿上,而是动作轻柔地用黑色裹住爱频恩,他仔细地将红发收入披风中,残戈比水麟要高,披风够大足以遮盖整具尸体。
“我们下山,再找个好地方葬她。”水麟的语气轻巧,不带多余的情绪,听在残戈耳中却有别种感受。
好像再不把接下来的行动说清楚,眼泪就会夺眶而出那般。
残戈叹口气,把女子往怀里塞,空出一只手掌从皮裤口袋掏出手套,“戴好。”
“你自己戴着,我不冷。”
“这边湿气很重,戴手套抱她手会滑。”抱着爱频恩长达一残烛的时间,他的肩臂依然有力,此刻不改面色应得轻松自如。
历经无数次佣兵团与盗贼的侵袭,他们终于来到新东方。
此刻的清晨,却没有微光,遥向晨曦升起的方向,亦没有欢快的欣喜。
水麟没有理会残戈的借口,径自转身,踏着满地血腥朝下山的方向前进。
彷佛他从未回头那般义无反顾。
“下山吧,欢迎来到新东方。”水麟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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