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猿意马(2/2)

医生满不在乎的口气：“这多少人留下的，快点躺上，后面人还多呢。”

她心下稍安，轻车熟路躺好，架腿。推车拉近了，金属咔嘭声响，清洗下体的温热药水哗哗坠入桶中。“别动。”医生吹响了进行号，她绷紧神经心想就当半身不遂了。

冰冷的异物在肚子里左冲右突，一圈一圈地摁着转，真不痛，但绝对是身体拒绝的不速之客。一两分钟后，异客撤退，医生短促地说：“好了。”

比想象好过太多。但她也是僵硬着腿下床，肚子里被抽走了元气，好像有部件被走了位，撑不住自身自由行走。她垫上一张卫生巾，尽量合拢腿，缓缓走出去。

何鈡梁立马把她扶住坐好，问：“痛不？”

她摇头：“只觉得骤冷，比造影好太多了。”

他神色松懈了，让她的头靠自己怀里：“那你休息会，我们还得抓紧看医生去。”

今天随便挂的生殖科一个主治医号，在五诊室。思竹挤在诊室门口听护士叫号，何鈡梁陪等片刻，便坐角落去玩他的手机，对周遭充耳不闻。

她其实不能久站的。做了宫腔镜，才知道这个检查后续不适有绵延不绝之势，堪比痛经。她一边忍受，还得留心室内护士稍纵即逝的叫号声。诊室门口是人员最集中的地方，周围都是一脸急迫的病人或家属。而走廊尽头置身事外埋头玩手机的何鈡梁，他的身边是几位翘首以盼的老人。

思竹进了诊室，医生仔细看了宫腔镜检查图文，点着头，指给思竹看：“宫腔内环境不错的，但这儿粉红色，充血，还是有炎症，回去把消炎药吃起。若流血超过一周复诊。一切正常的话，第二次月经期来院准备进入下一个移植周期。”

思竹出了诊室，又艰难硬撑着上上下下楼层去缴费取药。

待她回到何钟梁身边时，他终于抬起眼睛，大松口气：“完了？”

“回家吧。”她淡淡答。

在车上，思竹平静地问：“你好像越来越没耐性了。”

他有些愣神，语气很温和：“是吗？不是最近公司有个客户投诉，我心烦着。但你不用操心这些，做好去医院一件事就行了。”

思竹望着窗外霞光下黄澄澄的稻田漫连天。她不敢看车内的，她眼睛疲倦的想掉泪：“我现在明白那位大姐说的话了，她说她宁愿一个人去医院。我现在完全赞同。”

何鈡梁嗤之以鼻：“谬论，有人陪不好？”

思竹非常诚恳：“我现在正经地告诉你——以后除移植需要你签字你必须在场外，其它上医院检查，我一个人去。反正做手术、做各种检查是我，排队缴费、取药、打针是我。事儿完罢后有时还得各处找你，我还要时时担心哪儿没利索惹你不高兴。”

他惭愧了：“思竹，你多心了。我真没多想，我就针对具体事，真没针对你。我以后注意。”

她无奈何地笑：“上医院差不多一年了，跑了几十次，次次你都在吧。你换着是我，你一个人知道怎么挂号、取药、打针、抽血、做检查吗？知道啥事该找哪位医生、护士吗？别人若向你打听试管流程，包你一问三不知。”

他不由语塞。

她继续说：“其实对去雁医，我已经门儿清，打针、吃药、抽血、手术这些，对现在的我身体上完全构不成压力了。只是心理上，懂越多就越担心。什么检测报告都能看懂了，正常还好。万一那项不合格，激素又超标，就会一直担心在医生那过不了关，整天够紧张了。”

她不停眨眼，以挥发眼窝中越蓄越多的湿意：“而且我很大一部分精力要另分心来留意你，怕哪又惹你不高兴，让你看不惯了。我知道，让你明明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陪我一次次辛辛苦苦开车跑医院，而且屡屡失意，是难为你了。所以你的陪同，对我才是最大的心理负担。”

他自我检讨：“我可能因为是夫妻吧，所以就没想控制自己言行，太随心所欲了，没想到伤了你。”他冲她展颜一笑：“我心目中的你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神经兮兮的呀？”

思竹撇着嘴：“你意思说我是大老粗？长期泡医院的，不是去治神经病就是被逼成神经病了。”

何鈡梁一通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