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凶讯(下)(3/3)
中时,我勉强陪他饮了一杯酒。那残废人醉得快,醉后絮絮叨叨。我听他说,城东南荒山大泽之内,有多少岔路、多少险阻,往什么方向走,便能走到一座山,叫什么紫帐山。山中有一伙土匪,土匪大哥叫什么张铁汉。这群土匪贩卖私盐、杀人越货,罪大恶极。他撺掇李将军派遣兵马,按他口述的路线前去剿灭。”黄锦鳞当即变色,赤条条从床上跳将起来,正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话?”葛蕾突然狂笑不止,拍着黄锦鳞的肚子说:“那残废人是朝廷里监军骆奉先的家奴。你道那骆奉先是个甚等样人?原来他跟驴一样被人骟了,是个伺候皇帝的宦官!”
葛蕾只顾浪笑,黄锦鳞却愁锁双眉,径自穿起衣裤。葛蕾也即起身下床,光着脚走回梳妆台,一面抹粉一面问他:“恰才交欢,怎么起身便走?”黄锦鳞犹豫片刻,说道:“我要出城,有要事要办。你替我央求鹿友先生,就说我定要一见,重重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三日之后,我仍回来找你。”
葛蕾骂道:“你这混账!丧尸鹿友和京城来的残废人,惹得我恶心发呕,你还要老娘去见他们?我心意已决,三日之后便收拾行李,离开青州城。你我今日便是永别!”又说:“不知何故,那残废人惦记上你的锦鳞客栈了,你万事需要小心!”
黄锦鳞心中有事,无论她骂些什么、说些什么,此时已经充耳不闻。他穿好衣服,走出正厅,唤寒婆开门。寒婆面白如雪,终日毫无表情,也不答应也不抗拒,替他开门,让他离去。
黄锦鳞出得门来,眉头紧锁,心中愁烦:在青州城中经营二十年,经历风浪无数,凡事都能摆平,但这一次与往日大为不同。他将葛蕾的话同众兄弟的话两相参照,愈想愈深,越思越恐:紫帐山得罪了朝廷监军,得罪了缁青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得罪了兵马使李怀玉,而集结在紫帐山下的军马,必定是前去剿灭众弟兄;据葛蕾所言,吕思稷凶狠歹毒,非置紫帐山诸人于死地不可。
“紫帐山地势险峻,青州兵马急切之间未必能拿下,但我必须早早回山,让众位兄弟提早防备。而氐店已被官军盯紧,我逗留城中迟早被擒,还是尽快出城与兄弟们相聚为妙。”黄锦鳞如是作想。
主意已定,黄锦鳞向氐店走去,想去马槽下取些飞钱,买匹快马,急难之时也好逃走。所谓飞钱,又叫便换,是唐朝时开始流行的纸质票据,大抵相当于有宋以后的银票,因轻便易携,逐渐受到官府、客商青睐。
他选了一条逼窄无人的小巷,逶迤而行,从满城穿梭的官兵面前躲过。他一步步挨近锦鳞客栈。客栈外已有官兵看守,门口还围了不少看客。黄锦鳞只得躲在榆荫下等候,伺机翻墙入院。
正在徘徊,背后忽然有人惊呼:“黄锦鳞啊黄锦鳞,你胆大包天,还敢回来?”回头看时,只见二人站在榆树下——那正是诱引李纳大闹锦鳞客栈的两个饥民。饥民身后跟着恶狠狠六名壮汉。黄锦鳞不认得饥民,饥民却早受了吕思稷的嗾使,在氐店外盘桓、蹲守,认得他便是店主黄锦鳞。
黄锦鳞微微一笑,问道:“二位兄台,叫我做什么?”饥民道:“你欺行霸市聚众斗殴,将军府李公子因此下令,查封你的门店,捉拿你回府审问。跟我们走一趟吧。”黄锦鳞作揖道:“二位兄台,我若有罪,只该由官府抓捕我,不该由将军府过问。”一语未毕,拔腿就跑。
黄锦鳞一夜未睡,又同葛蕾一番,身上乏力,跑得不快。六名大汉快步跟上,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倒。黄锦鳞想要挣扎,已被壮汉死死按住,两个饥民拿出麻绳将他绑了,同六名壮汉一起,大摇大摆送他去往将军府。饥民边走边喊:“活捉奸商黄锦鳞,活捉奸商黄锦鳞!”
将军府后门外,讨粥吃的难民、乞丐仍在。一见犯人来到,纷纷聚拢围观,人人拍手称快,称颂兵马使李怀玉扬善除恶、除暴安良,有的还抛掷泥块来砸黄锦鳞。
黄泥糊眼,眼不见物;骂声嘈杂,耳不闻声。黄锦鳞身虽被擒,心中却在盘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么紫帐山众兄弟一起死在青州,要么老天爷放一条生路,叫我们逃出生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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