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1/1)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庄子·逍遥游》

我是，一只黑黄相间的，可爱的益。他们都叫我蜜蜂。

我从中国东北的夏天开始，也将在这里的冬天结束……寒冬就要来了。

天正变得越来越冷，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按照人类的历法，现在也应该是十一月了。现在的我，正趴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贪婪地吸收着石板下方的暖器所散发的热量。寒风从窗子的缝隙吹来，不停地拍打我僵硬的身体。我猜想，也许我大限将至……

7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新的一天也随即来临。我兴奋地拍打翅膀。向上，向前，向着那阻隔寒冷的玻璃窗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我尽情地在空中飞舞，用一颗感恩而赤诚的心迎接太阳，庆祝我又幸运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黑夜。

他在看我……

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夏夜，刚出生不久的我受着灯光的吸引，冒昧地偷偷从开敞的窗子溜了进来。自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这个可以拥抱光明的“彼岸”。在每个漆黑静谧的夜晚，我都会来到这里。享受那亮如白昼的灯火，欣赏这些失去自由的，在这里彻夜难眠的可怜生物。后来，我从一只瓢那里得知：这些生物的名字叫人类，这个围困圈禁他们的地方叫做高中。

自从我来的那天他就在那里，一个靠窗的角落。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他的奇怪体现在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头发……体现在他身上的方方面面。他与这个世界既格格不入又难解难分。他每天披着黎明的晨星而来，伴着皎洁的月色而去。160多天无一例外。可是，他也会在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大人类看的时候，用期待，绝望又迷离的眼神望向窗外。诚实地讲，我很好奇他都在看些什么。我也曾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瞭望。发现那里只有我司空见惯的高大群山，平静湖水和广阔森林。我不明白，为什么对我这样只有两季生命的小来说都是平淡无奇的东西，却能引起这拥有悠悠几十载岁月的人类如此大的兴趣？

他还在望，他还在望！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可能我永远也不会懂。

直到有一天，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记得那天，一个名叫老师的大人类像一只狮子，长着血盆大口发狂般地对他说了什么。自从那天起，他就变了。他不再瞭望窗外，不再打理他帅气的发型，不再拥有期待的眼神，不再……他死了。他的灵魂已经死了，我知道的。他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从事着一种叫做学习的痛苦工作。可是，我还能感受到他的忧郁，那种可以感染世间万物的冷……我甚至还能看到他眼底里那无形的泪。

11月10日，终于，我的大限到了……这一天，天格外的冷，坚固的砖块和混凝土再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温热的暖器再也不能温暖我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我艰难地拖着早已冻僵的腿，在这块我生活了4个多月的光滑理石板上爬行。他终于抬起他埋进书海的头，看到了狼狈的我。他轻轻地将我抬起，允许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取暖。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我们都一样孤独……

最后，我死在了他温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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