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922年美国波士顿(3/6)
真坐直了身子,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但只是一两秒钟,他便又开始书写。我心里想着,或许该就此劝他留下,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问道:“培真,你准备怎样?”
“赶紧把稿子改好,然后去和房东太太、苏菲还有你一起吃午饭。”
说实话,他这一早的态度反复无端,而此时这一句听上去不无玩世不恭地回答,却是捅破驼峰的最后一苇。我强忍着不知是怒气还是怨气,高声喊道:“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你还准备回去?大哥不都说了,再图机会。那你现在还回去干什么?!”
培真仍是没有回答我,而只是高高伸起左臂,食指指向天空,仿佛是位指挥,在引导整个剧院静静地等待。怕是有半分钟,或是一分钟,他就那么静静地指着,而我也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等待着。
“好了”培真兴奋地用手在空中一握,就像是抓住了乐章最后的休止符,然后从座椅上一跃而起:“终于改好了。我去收拾下自己,然后咱们下去吃饭吧。”他这么说着,匆匆地走进卫生间,仿佛刚才的电报对他没有丝毫的撼动,更无视我的存在。
“培真!”我提高声音,想尽力抓住他那如天马行空般跃去的思路,“你到底想怎样?听我一句,现在留下也没什么不好。谁也不会怀疑你的决心。”
“友然哥,你来一下。”培真此时的声音忽地变得凝重。
我走过去,在卫生间的门边站定,正看着他在盥洗盆前准备刮脸。培真在镜中看见我,便转过身,把双臂伸了过来。他衬衫两边的袖口挽起,双腕都露了出来。
“看看这几条疤?”他声音冷峻地说道,“从一九年到现在,国耻一年不雪,我就在这儿划一刀,以血明志。这就是我的决心。有位子也好、没位子也罢。没位子就不能革命啦?”
他转过脸,对着镜子,右手拿起放在盆边的剃刀,问道,“友然哥,你是不是好怕死的。”
这话一时问得我不知所措,脸腾地一下变得灼热。他看我没答,微微一笑,接着问道:“是怕扔下李老伯,还是怕扔下伊莎白?”
他向我瞥了一眼,见我仍是红着脸,答不出来,便又追问了一句:“要不就是怕疼?”
此时他手中的剃刀停在了颊下:“你看,我要是在这儿使点劲,也没多疼。”他这么说着,刀片下竟是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我心里怕他伤了自己,可不知什么压在心里和身上,非但没法过去帮忙,连声音竟然也都发不出来了。
“跟你开个玩笑,”他轻松地说道,“你看,该着我挨罚,真的弄破了。”
培真忙着用纸吸了血迹,解嘲地说道:“还好,没把衬衫给染了,要不就不是你一个人给吓到了。”
原本说是和他共进午餐,可此时我却不愿再留下,只想着快快离开。与房东太太和苏菲道了谦,就出了来。正巧看着一列绿线的电车缓缓入站,便跑过去上了车。如果说几天前,离开培真那里时还在犹豫是否回去劝他,可此时我却是等不及回家,只盼着快快地回到伊莎白身边。
伊莎白原本料想我一定会和培真吃午饭的,见我此时回来便问我是不是出了事情。在车上,我已想好,不再提起培真,就推说他忙着收拾行装,顾不上午饭了。伊莎白本就心细,而我们一起相处了近四年,想来她也是听出了些异样,只是不便再追问。
我尽力地忘去早上的事情,和她一起帮着两个小姑娘试起第二天的打扮。白莎和白伊怕是也觉出这次复活节的不同,都是格外地乖,试好了衣服便争着帮伊莎白和管家太太准备第二天的复活节餐。
那年春天的气候格外多变,复活节前的几天来了寒流,彷佛又回到了冬日的严寒,夜里温度居然只在华氏个位数
。天气虽然异常寒冷,可我带着两个女孩子倒是玩得特别地开心。
下午,两个女孩子睡下后,我依然有些意犹未尽,便和伊莎白一起翻出了冬日的皮袍毛帽,裹得严严实实地到了河边散步。那时河水虽因着陡然的降温而又结上了薄薄的冰层,可我想我们两个的心里都是春意融融,格外的温暖。
第二天,我本来是有课的,便早早起了。正准备坐下吃早饭,却见管家太太焦急地跑过来,说是刚一天亮,便有位叫苏菲的小姐来过电话。
一听这名字,我觉着心好似偷停了一下。自己只认识一个苏菲,那就是培真房东太太的侄女。我顾不上细想为何她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直接按照留下的号码拨了回去。
“李先生,我怕是出事了,”苏菲的声音听起来焦急而恐惧,话也有些夹杂不清。
“罗先生……罗先生……星期六他吃过午饭,就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会不会是已经上船回去了?”我尽量地安慰着苏菲,怕是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不会的,”苏菲的声音变得更加地无奈。“婶婶今天早上打开他的房间,看见他的东西都在。他在桌上留了一个信封,是给你的,还留了你的电话。所以我才打过来。”
苏菲因为听不到我再说什么,声音中已夹着抽泣,“李先生,你能来吗,马上来。婶婶说她很害怕,怕罗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可怕的事情。”
至此,我再也无法躲避,只得答应她马上过去。伊莎白怕是因为前一天有些劳累也还未起身。我告诉管家太太有急事,便出了门。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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