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郡守忽至所为何(1/2)
晋,边城石邑。
石邑有河,名曰滹沱,而滹沱之南有山,名叫封龙山。封龙山西倚太行,东接平谷,群山连绵数里,蔚然壮观。
眼下正是数九寒冬,天地苍茫一片。
晴雪日,穹云浅淡日光寒,北风切切,皑皑白雪满山。寂寂深林间,松柏繁茂遮天。清冷的日光从枝桠间透进来,落在蓬松的絮白之上,雪光映映。在一处光斑之下,一只野雉鸡正啄食着一堆干谷子。谷从何来,野雉鸡并不考虑,遇到了,只管吃就好。是否是圈套,此一问从不现于野物脑中。
子稷荡着双腿坐在大柏树的粗枝上,正用一把匕首削着一根树枝。他将树枝削成一头尖的弩箭状,卡入弩箭之中。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仍在吃个不停的野鸡,子稷眸子微凝,将尖刺一般的树枝弩箭瞄准它。
弩箭个头虽小,但劲却很猛。
“咻——!”利箭破空,直朝猎物而去。箭尖自雉鸡的左眼入,脖颈位置出,狠狠的将之钉到了雪地上。
子稷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落地时两膝微弯,左手轻撑雪面,稳当当的,动作不摇不晃,十分利落。野雉鸡此时还未死透翅膀正抽搐般的颤动,子稷用手在野鸡脖子上一掐,两骨错位,野鸡的立马颓了下去,不再动弹。之后,他又以野鸡为饵,诱来了一头野狐狸。野狐比野鸡机警,匿身于灌木丛中许久方肯现身,但只要抵不过诱惑进入少年的围猎圈,就绝对逃不过空中那飞来一箭,又快又准又狠,任它平日有多灵敏,都逃不脱。
提溜着猎物,子稷下了山。下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集市。野狐皮毛色不错,换了不少钱,可买药。如今他们租住在一户农家里,那里位置虽偏,但远离主城,倒是方便鲜虞人养伤。
往回走的时候恰逢石邑邑守的车驾从府门而出,街上的百姓急急忙忙的往道两边避让。油亮矫健的黑马拉引着黑漆大轮的轺车匆匆而往,赶车的舆人不断地挥鞭促马向南朝城门方向去。端坐于轺车之中的邑守抿唇皱眉、神色严肃,车后一队兵士披甲持矛、跑步跟进。
子稷压低了狐皮风帽,遮住半张脸,随着人群退到了路边,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石邑系晋国北部边城,紧挨着鲜虞。近些年两国之间攻伐不断,这里的百姓皆苦于兵役。战时,他们提刀为阵前卒,战后,他们则卸甲做回农家郎。前一阵子大败鲜虞,他们终于得缓一口气,可安心休养数载,但长时间心弦紧绷,让他们变得心思纤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总怀疑是否是战火重燃。
车马渐渐远去,百姓们遂三五成团,兀自议论。
子稷拎着几包药材站在一处屋檐底下,看着那队车马在视线中逐渐变小,他方收回目光。适才他留意了那邑守的打扮,冠正衣整,挂玉携剑,服饰庄重妥帖,符合对上之礼节,想必是赶着去接见一个地位较高的人。暗中细细推想,石邑怕是有要紧人物前来。石邑一地是隶属于上地郡的,而上地郡辖于六卿之一的赵氏本宗,推算时机与来意,略一沉吟,很快一个名字浮于子稷脑中。
子稷乌眸转冷,指节忍不住狠狠捏紧,用力向下整了整风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快步离开了集市。他一路上眉关紧锁,思绪重重,不知不觉中就回到了租住的院落门前。
院门微敞着,药香与劈柴声随着北风从柴门隙缝间飘出来,萦绕在人的鼻尖儿与耳畔,涩涩微苦、笃笃声繁。一瞬间心安。篱笆墙外堆着几个雪堆,门梁顶下凝挂着数道冰棱子,在冬阳下,闪闪的发着光辉。子稷在柴门外站着,嘴角扯起一个极浅淡的笑,同时却又轻叹一口气。
推门进院,师弟子固正挽着袖子忙着挥斧劈柴,听见有人进门,偏头看了一看,见是他,便直起身温煦的笑道:“师兄回来啦。”子固长得虽冷肃,但笑时却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师兄!”子璋原本百无聊赖的坐于屋前的台阶下,托着腮替师叔盯着药罐子,但他见到子稷,眼睛瞬间一亮,从地上跳起来,跑过去,笑嘻嘻的向子稷伸出手:“吃的。”
子稷毫不留情的朝子璋的手掌心儿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出息。”
子璋吃痛,龇了龇牙,但依旧笑嘻嘻的,理直气壮的道:“你们又不让我出门,除了口吃的,我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子稷眉头稍挑,往子璋脑门儿上又敲了一下,扔给了子璋一个荷叶包,里面鼓囊囊的,还热乎着。子璋极开心的接过,迫不及待的立马打开。
子稷问他:“师叔呢?”
子璋一边撕着荷叶包,一边往里屋的方向偏了偏脑袋:“勒都那里。”勒都,是那个鲜虞人的名字。
屋子坐北朝南,阳光从芦苇编制的幕帘中撒进屋内,在案桌以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沐着光,勒都穿着件宽大的青麻衣衫坐在床沿边,低着头塌着腰背,散着一头乱发,半阖着眸子沉默无语。师叔小神农薛献站在勒都的身前,一只手背着,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勒都肩旁,两人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对话。薛献站在暗处,勒都坐在有光的位置,浅金色的日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轮廓更加清晰。他的五官不同于中原人的平淡,较之更加深邃挺立,是很好看的,但此时呈现与人前的则是一种枯瘦而衰败的颓唐。
勒都的身体已经垮了,垮的彻彻底底。他原本骨骼高大,肌肉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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