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2)心结(3/3)
话的人,却是最糟糕的人选。毕庆堂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开口说话时语气依旧冷淡,却没了刚刚的冷嘲热讽,“你这次来,是有事找小妹?”徐治中摇头,“不,听说囡囡病了,昨天央央又给医院里的吴医生打电话问肺炎的事,怕是病得不轻,我就想着,来看看囡囡。”
徐治中一口一个囡囡,这样自己人的口气,叫毕庆堂异常的反感,他不耐烦的挥挥手,下了逐客令,“小女不劳徐参谋长费心,您军务繁忙,不敢留您!”
徐治中见毕庆堂忽然又变了脸,也约摸得出来症结所在,便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毕公馆的花园,冬季,园里的藤椅上覆着一层的残雪。怔忡良久,他忽然指着外面的藤椅开口道,“那年我们中学毕业,一起来你家看囡囡。央央当时刚做了母亲,那样的幸福满足,我却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百般不甘的逮住她,就在那里问她,如果,如果我在你结婚前追求你,如果我在毕先生之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说到这里,徐治中把声音放低,自言自语一般,“我以为她会笑我幼稚,会严肃的对我说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可是,她却微微笑了,告诉我,结果肯定还是一样。因为她确定,这世上绝对不会出现第二个人,跟她毫无血缘关系,却叫她那样无条件的信任与依靠。因为你,她举目无亲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自己身世堪怜;因为你,她觉得上海滩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都是温柔可亲的。她最后还反问我,即便没有人定义过到底什么是爱情,但是,若这都不是,那这世上还会有爱情吗?”
“毕先生,我听了央央的话便知道了,单就她对你的感情上来讲,我是没有机会的。但,我也会有私心,我以为央央这样爱你,可你未必是个值得的人。所以,当湘凝写信告诉我你们离婚了,你做了对不起央央的事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渣,竟辜负了央央!央央年纪轻看错了人,但总有幡然醒悟的时候。然而,我又错了。”
“所以知道真相后,我很犹豫,我本希望自己的归来能为婚姻失败的央央重新定义她以为的爱情,可是这样的真相叫我明白了,那是痴人说梦啊!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央央病了。我不知道同为男人,毕先生爱上一个女人时最深切的体悟是什么,但是就我而言,那就是一种心疼,就是她咳嗽的时候我连气都不会喘的心疼。所以,在她病得最重的时候,我和她说,后半辈子和我一起过吧,咱们老友做伴,旁的我都不介意,你也不要去在乎!你最爱《随园诗话》,那是你在父亲案头读的最多的书,即便去德国留学时都带着,你说那是你少年时的家,那么,今后的几十年我就为你通读这本书,再给你个随园,给你个家,好不好?”
说到这里,徐治中看着毕庆堂,发自肺腑的说,“毕先生,我想你饱经世事,是个精明冷静的人,只是,你每每遇到央央便会失了理智失了成算,对她动情是这样,与她结婚是这样,眼睁睁看她离开时,还是这样。我希望先生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你觉得以你们之间的这些活生生的人命,以央央的性格为人,你们真的还能再团聚吗?你们维持这个状态,一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毕先生,你有女儿有人脉,有地位有买卖,你是个男人,即便一无所有也总要强些!可是央央呢?在这个世道上一个孤身的女人独自过活,她会老会病的啊!二十年后的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处境,你有没有为她想过?我不敢奢求太多,我与央央只要比最要好的朋友更亲密一些,比最普通的夫妻稍疏离一些,我便满足了。”
说罢,徐治中便转身往出走,刚走出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屋里毕庆堂用很小的声音说,“囡囡在楼上,楼梯右面的第三个房间。”
徐治中走近囡囡房间的时候,谭央正在拿着一本书给女儿讲故事。徐肿挪Aе降难笸尥薹诺窖择的枕边,接着问了谭央孩子的病情如何。他走之前,言覃忽然问,“叔叔,你是妈妈医院的医生吗?”徐治中笑着摇头,“囡囡啊,医生不穿我这样的衣服,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言覃听了他的话,将枕边的洋娃娃狠狠的扔到了地上,然后委屈的抱紧谭央,一声不吭。徐治中笑着捡起脚边的洋娃娃,将它谨慎的放到柜子上,其他的洋娃娃摆在了一起……
言覃退了烧后又咳了几天,等孩子完全康复,谭央离开毕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
林稚菊在医院里看见来上班的谭央时,同她在走廊里简单说了说医院这些天的情况,就在谭央打开门要进办公室的时候,林稚菊无意间说了句,“我们本都担心,你病才好又要去照料女儿,怕你吃不消,没想到,你人倒是胖了,气色也好了!”
谭央在办公桌上看见了一张便条,徐治中在公文纸上仓促的写了句,“要事离沪,急赴南京,归期不定,央央勿念。”
谭央晚上下班在大街上听见报童的叫卖才知道,几天前,也就是1936年12月12日,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东北军与西北军的领袖于西安兵谏剿总司令蒋委员长,史称“西安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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