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1/3)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坐在我的床前,我只当是绿萼,便合上眼含糊不清的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现在都申时三刻了,妹妹也该起来了。”
这不是绿萼的声音。我睁开双眼,忙要坐起来。那人竖起床上的枕头,让我靠着。只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枫叶暗纹窄袖锦袍,腰上系着我曾见过的流云百福和田青玉佩,正是启春。
我理一理鬓发,赧然道:“启姐姐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启春笑道:“没多一会儿。想着你若再不醒,我只好走了。”
我问道:“启姐姐今日是进宫请安的么?”
启春关切道:“正是。今日的事情我听说了。妹妹也太实心了,怎能让自己伤心成这般模样?我听绿萼说你险些晕过去。可请太医看了么?”
我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必看了,只怕太医也医不好……”
启春微微冷笑:“不过是个丫头,服侍了你几日而已。至于那位徐姑娘,不客气说一句,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草包罢了。妹妹何至于这样伤心?”
我心里一惊,不知她为何口吐凉薄之语,心里更是难过,低头道:“启春姐姐自来不将出身放在心上,为何今日说这样的话来刺妹妹的心。红叶虽然只是个宫女,可到底尽心服侍我一场;徐女巡虽不曾与我深交,但她临死之前对我很是信赖。是我辜负了徐女巡,是我害了红叶。”
启春奇道:“听说她二人溺水,只是意外,妹妹为何这样说,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么?”
我苦笑道:“隐情,或许有吧,谁知道呢?”
沉默半晌,启春点头道:“适才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妹妹别往心里去。只是有句话我要劝妹妹,还望妹妹听我一句。”
我忍住泪意,说道:“启姐姐请说。”
启春道:“我的外祖母,曾是前朝的女官。她亲口告诉我许多宫里后妃争宠、皇子争位的惨烈之事。自来在宫里能出头的人,谁不是掉了几层皮?像徐女巡这样醉心诗书的纯良女儿,根本不应该进宫。既进了宫,就要多出一百个心眼才行。她命途不济,实在怨不得别人。恕我多口,今日就算她不在文澜阁淹死,焉知她明日不会在御花园的池中溺毙呢?”
一语惊醒了我,眼泪汹涌而出:“启姐姐,正因如此,你才不愿进宫的么?正因如此,你才在与邢姑娘比武的时候,故意打成平手的么?”
启春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淡淡道:“妹妹听说武术中有一种劲力叫做内劲。那日启姐姐打断了邢姑娘的蝉翼剑,我明明见到白虹剑完好无损,不知怎么后来又断了剑尖。想必是姐姐使用内劲折断的吧。”
启春微笑道:“玉机妹妹最大的好处就是观人入微和学以致用。相比起来,那位徐女巡真是差太多。我想,她若非只知空谈,今日也未必会丧命了。”
我只觉她说话太刻薄,完全不同于我当初所认识的启春。正要起身反驳,启春按住我道:“我知道我说话不好听,但妹妹心里知道,我说的都是于你有好处的话。你若不懂得释怀,又如何一步步向前走呢?”说着微微一笑:“远的不说,就说说近在眼前的人吧。”
我不解道:“什么?谁?”
启春扭着身上的银丝宫绦说道:“便是周贵妃啊。周贵妃在十年之前,还是辅国公莫璐的夫人。我听长一辈的人说,他们的婚事是当今太后亲自定的,是朝中公认的佳偶。可是天不假年,辅国公英年早逝。谁也没想到,三年丧满,辅国公的遗孀就嫁给了当今圣上。虽然周贵妃进宫的时候,还只是德妃,可她一连生下两位皇子与两位公主,如今已是西宫的贵妃,不但太后极其喜爱她,而与皇上的恩爱就更不必说。妹妹试想一想,若周贵妃执着于昔日的恩爱,不肯嫁于皇上,哪有如今富贵繁华、心满意足的好日子?”
启春见我呆呆的,继续说道:“多年的恩爱尚可放下,十几日的主仆之情又有何放不下?放下了,才能看得更通透,走得更好。”
我喃喃道:“放下了,才能走得更好……”
启春笑道:“我今日来原本是给你送册封女巡的贺礼的。贺礼我已经交给绿萼了,话也多说了不少。你自己好好歇着吧,我下次进宫请安的时候再来看你。”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着我道:“你若真的在意她们的死,唯有尽快放下,说不定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你说呢?”
我伏在床沿,呆呆的看她走出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所迷惑,我太得意于我的入选,我太沉醉于对乳母王氏的小小胜利,我太忘形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居然忘记提醒自己的家奴出身!这些年以来,都快不记得我曾是罪臣之后!我痴心妄想凭着隐翠博得周贵妃青睐,我羡慕锦素与易珠,我瞧不起皇后!我错了,大错特错!启春说得对,我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就看不清我的前路;长公主临走前说,我认不清自己的命数,又怎样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在床上坐着,也不叫人进来,也不想起身。窗纸上的日光渐渐弱了下来,寝殿里一片昏暗,只有我随手撂在镜台上的一只缠丝玫瑰金环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拼命彰显它的存在。今天是合宫参见太后的大日子,我才戴了它一次,平日里它不过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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