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渊(三)(1/5)
光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人和事从一切残酷的过去割裂开来,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光影,顽固的驻扎在人心里。十年,足使叱咤风云的将领髀肉叠生,天真的少女儿女成群,懵懂的少年成长为父母心中的一切希望,而希望,却慢慢被销蚀,成为孤独中无尽的绝望。
陈四贲失去了主政元帅的高位,十年来不问政事,准确的说,他被高元靖圈禁在家中。这十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刑部查清了周明礼死亡的真相;新朝和燕国狠狠打了几场硬仗;在北原一个漫天黄沙的土坡上,两国开始议和;澶渊城樊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两国使臣签署了重开茶马易市的国书;大燕皇帝驾崩,萧达山即位;大燕使团访问了新朝的都城;燕国新帝提出若高元靖处死杀害燕国驸马周明礼的凶手,他就将前朝暴君交还新朝;有一位大臣上书请大元帅讨回前朝暴君,处死暴君,践誓登基;舆情鼎沸,大臣纷纷表示国不可一日无君;莫敖上书请退主政元帅之位。
陈四贲在新春过后的一个春寒陡峭的清晨醒来,蓦地发觉自己百无聊赖,随着自己的政治生命终结了十年,高元靖终于有机会登上一个新的高度。他曾经希冀高元靖能让他继续辅佐治理天下,看来是不可能了。他又希望高元靖能给他点事情做,看来也不可能了。他最后希望高元靖能留下他一条性命,看来是绝无可能了。陈四贲从高元靖打天下的合作者到治理天下的助手,再到一个苟延残喘的不相干者,最后沦为高元靖皇帝宝座上的一根芒刺。
陈四贲长长叹了一口气,抄起昨晚凳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裤,哆哆嗦嗦的穿上,然后站起来,准备系裤腰带,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忽然拎起裤腰带仔细打量了一番,裤子从腰上滑到地上也丝毫不觉寒冷。他将凳子放到桌子上,爬上桌子,再爬上凳子,将裤腰带甩过房梁,环起带子仔细的打了个死结;他将脑袋伸到环里,踢翻了凳子。一阵寒风豁啦啦一声吹开了窗户,在院子里扫雪的丫头亲眼见证了纵横半生的陈四贲以一根半旧的裤腰带将自己晃悠悠的悬挂在半空……
立夏,高元靖登基,国号昭,这一年是大昭开宝元年。这一年,周渊十九岁,她由尚青云抚养长大,成为尚青云的养女、弟子以及最忠实的朋友。
整个春天,周渊都在忙碌中渡过。她和尚青云忙着收拾东西,要在夏天到来之前,搬入皇宫居住。春分那天,陈夫人、尚青云和她们众多的儿女,分别搬入前朝的皇宫。陈夫人住进遇乔宫,尚青云入住思乔宫,这两座宫殿是前朝历代贵妃的居所。在新居里点算和摆放东西又花了好几天,主要是周渊在做,因为尚青云这时候正怀着她的第五个孩子。在这之前,尚青云生了四个男孩。
天气渐渐变热,离登基典礼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尚青云腆着肚子站在御花园中石榴花下观赏金沙池中游弋的一对天鹅,她身边站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子,正是莫敖的夫人。
莫夫人说:“恭喜妹妹,你就要当皇后了呢。”
尚青云淡淡的,“嫂子,我并不想当皇后,你知道的。”
“傻妹妹,这天下的女人哪有不想当皇后的。”
尚青云向湖边走了一步,继续说道:“大元帅是个重情义的人,要知道陈夫人才是他的结发妻子。”
莫夫人兀自在她身后喃喃:“陈五桃,她凭什么呢,兄长已经畏罪自杀了,她如今是罪臣的眷属,历朝没有罪臣眷属当皇后的。”
“嫂子你也说是历朝,如今是新朝,大元帅不是那样墨守陈规的人。”
“可是我听说朝中大臣都上折子请大元帅册封你做皇后呢。”
尚青云回过头来,定定得看着莫夫人,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说道:“嫂子,谁做皇后,我真的不在乎,你好不容易才能进宫看我,我们别说这个了,好么?”
莫夫人似乎瑟缩了一下,“好,不说这个了。”
恰逢宫女端上两杯茉莉蜜茶,尚青云亲手端了一杯递给莫夫人,自己也端一杯喝。两人又说了些儿女的烦心事,莫夫人说起她的独子莫璐,越发絮絮叨叨起来,主要是烦恼他的婚事,在母亲眼里,儿子什么都好,似乎没有哪家的闺女能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好在没多久,尚青云十岁的长子背着小弓,腰间悬着箭壶,右手提着一只小兽,兴高采烈的走到母亲的面前,大声说:“娘亲,你看,我今天又打到猎物了。”
尚青云的眼睛里溢满慈爱,掏出一条细棉绣花的手绢给儿子擦汗:“谁带你去的?”
孩子说:“莫璐哥哥和渊姐姐一起带我去畋园打的。”畋园是前朝历代皇子实习射猎的场所,豢养了许多温柔的小兽。
莫夫人说:“三公子真能干,这样的年纪就能骑射了。”
尚青云淡淡的说:“璐儿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跟着莫师兄在军营里历练了,骑射算什么。”
莫夫人依旧热情洋溢:“璐儿哪能和三公子比呢,他老子在打仗,他自然也不能闲着,哪像三公子,生来是享福的命,一看就是有造化的孩子。”
三公子转头向莫夫人鞠躬问好,莫夫人拉着他的手赞叹道:“越长越俊了,算起来我倒有一年都没见到三公子了。”
尚青云道:“今天就请嫂子在这里用晚饭,尝一下你外甥亲手打的野味。”
莫夫人似乎有点受宠若惊,随即着推辞,“恕我不能接受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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