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草圣(上)(1/1)
渐渐地,杜若也就真的接受了李琦冷落她的事实,每日见他与紫芝双宿双飞,心中虽有些酸涩,却也是无可奈何。她如今的生活,倒与从前在闺中的日子十分相像,依然是长日寂寂无事。茜纱幽窗之下,一卷书,一盘棋,往往就能消磨掉一整天的时光了。
不过,如今再没闺中的姐妹们陪她对弈,她只好让阿昭陪着她下棋。可阿昭偏偏又是个急性子,棋艺又不精,哪里有耐心这样陪着杜若。往往是输了几盘棋之后,阿昭便推开棋盘嚷道:“不玩了,不玩了。小姐下棋这么厉害,我总是输,又有什么意思?”
杜若与阿昭自幼一起长大,没上没下的惯了,彼此间倒比寻常的亲姐妹还要亲厚些。所以,见阿昭不愿意陪她,杜若倒也不恼,只是笑道:“罢了,总让你陪我做不喜欢的事,也真是难为你了。对了,我昨天让你去买的那幅张长史的字,你放在哪里了?快拿来给我。”
听杜若问及此事,阿昭先是一怔,随后悻悻道:“昨天我回来时见小姐已经睡下了,就没说。其实我昨天白跑了一趟,那幅字没买到。店里的老板说,在我去之前就已经有人买走了。”
“怎么会这样?”杜若急道,“我们已经付了订金的啊。”
阿昭道:“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那老板对我说,本来呢,这幅字是一直给杜公子留着的,但这个买主实在是喜欢张长史的字。那买主身份极尊贵,他又的确是开罪不起,只能把订金给我们退回来了。钱他多退回了一半,算是补偿我们的。”
“身份尊贵便能如此不讲道理?”杜若不禁有些恼怒,随即又释然道:“罢了,或许又是一个倾慕‘草圣’书法的痴心人吧。”
阿昭倒是愤愤道:“小姐的性子也太好了些。若是我,定要去和那人争一争。”
杜若淡淡笑道:“我收集这些字,本就是为了打发闲暇时光,也是给自己找些乐趣。若是因为这个与人起了争端,岂非不值?我只是希望,那人不要辜负了张长史的好字罢了。”
阿昭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小姐,你可猜得到那个买主是谁?”
杜若不知,问道:“你知道是谁?”
“因怕我不信,那老板便把买主的身份告诉我了。”阿昭有些古怪地笑了笑,方才道:“是盛王。”
居然是他?杜若闻言一惊,随即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早就听闻在诸皇子之中李琦最擅书法,却不知他喜欢的竟也是张长史的狂草。若是旁人知道了盛王与王妃同争一幅字,定然也会觉得十分有趣吧。
他们二人才貌相当,兴趣喜好又有颇多相似之处。这在旁人看来定是一桩绝妙的好姻缘了,只可惜……
心中微觉惆怅,杜若淡淡道:“既是他买去的,那便罢了。明日你再到别家看看,若有还张长史的字,替我买回来。”
阿昭却道:“小姐,你是盛王的妻子,他买的和你买的又有什么区别?小姐若是喜欢,去向殿下借来看便是。”
杜若摇头:“他待我如何冷淡,你又不是不知。再说,他又何尝将我当成是他的妻子?他心中的妻子,只有朗风轩的那一位。”
阿昭一世语塞,低头沉默了半晌,方才道:“小姐,你们毕竟是夫妻,也不能总是这样谁也不理谁吧?难道,你就真的愿意这样冷冷清清地过一辈子么?”
“不愿意又能如何呢?”杜若反问,“我并没有那种讨人欢心的本事。与其整日里去和其他女子争风吃醋,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冷清些,却也自得其乐。”
阿昭却不以为然,道:“小姐的心思其实我早就知道,还在杜府的时候,你便是待殿下一片真心。只不过他如今这样待你,你的心也就冷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殿下之所以对小姐疏远,是因为他不了解你。小姐更应该找机会主动与殿下多接触,你们之间才有和缓的可能啊。依我看,不如就借着这个由头,你去找他……”
其实,杜若心中那些关于李琦的美丽梦想,在真正成为他的王妃之后,全都已经轰然破碎。杜若虽不情愿主动去与李琦缓和关系,但却十分想将那幅张长史的字借来细细赏玩。于是,便依了阿昭的话,寻了一个李琦独自在书房的时候,前去找他。
那张长史本名张旭,是当代草书名家,吴县人。因官居金吾长史,故而人称“张长史”。其母陆氏即为本朝书法名家陆柬之的侄女,也是贞观年间盛极一时的书法大家虞世南的外孙女。张旭秉承了陆氏一门喜好书法的天性,又自立门户,独创新格。他好饮酒,擅狂草,常常是酩酊大醉后才落笔成书,甚至将头发浸入墨汁中,以发为笔。他的“发书”飘逸奇妙,变化无穷,有如神助,时人号之为“张颠”。他的草书连绵回绕,起伏跌宕,线条厚实饱满,极尽提按顿挫之妙,人称“草圣”。他的片纸只字都被时人视之为珍品,不惜以千金购之。
李琦平日里所书虽多是章草,但他也是极爱张旭的字。他生性里是带着些不羁与疏狂的,只不过是碍于皇子的身份,不得不把这份真性情隐之于心。听闻有店铺出售张旭新作,便不惜用重金购来赏玩。此时他正在书房读书,听到门外有轻微而陌生的脚步声,便抬头去看。因夏日炎热,他并没有关门,一抬头便看到淡妆雅服的杜若正立在门外,娉娉袅袅,风华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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