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1/3)
房间里头没开灯,窗帘遮得密不透风,几样简单的家具安安静静伏在阴影里,恍若蒙了层乌突突的薄纱。
这是一处近郊的村屋,三层小楼,屋后有一片碧绿的水塘,不时传出几声蛙鸣。楼房墙体被风雨冲刷得失去了本来颜色,砖石缝隙里滋长着茂密的青苔,外表看去如此破旧,室内陈设倒十分整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太久没住人的关系,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霉味。
蒋亦杰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睡意全无。火女就歇在隔壁,楼上楼下也都有人守着,可突发袭击带来的危机感仍旧笼罩着他,一直没办法彻底放松。耳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听得出大哥也并没有睡着。
墙壁上圆形挂钟“嚓嚓嚓”步调均匀地划动着指针,像是在催促这个不眠之夜赶快过去。
蒋庭辉是个谨慎的人,每往前走一步,都会预先算计好危险和退路。不同于其他老大一上位就急着开名车住豪宅的奢靡作风,他的钱大多用在了广阔门路、收买人心、添置武器上头,余下的才能拿来享受,所以看起来略微有些寒酸。黑道向来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想活得长长久久,先要练就一身保命的本领。蒋庭辉很早就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像这样不起眼的藏身之所,他预备下了好几处。
佛头一击不中,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出动什么招数,敌暗我明,不得不防。从医院出来,蒋庭辉声势浩大地回了家,等到入夜又轻装简行溜出门,绕了好几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踪之后,才带着弟弟和火女等人躲来了这幢秘密小屋。
几刀砍在背上,虽然缝了针也涂了药,伤口还是红肿起来,胀痛难忍,蒋庭辉只能选择趴着的姿势睡觉,头颈别扭地偏向一侧,手掌摊在两边,光是看看都让人觉得呼吸不顺畅。
蒋亦杰躺得很规矩,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碰到大哥伤口,或是搅了大哥的睡意。心情本来就纷乱一团,同样的姿势保持了太久,搞得浑身上下痒酥酥难受,好像有无数小蚂蚁在爬来爬去。
最后他干脆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打算去窗口吹吹风,顺便抽支烟定神。谁知手刚挪了个位置,就被蒋庭辉一把握住:“小妹,来,到大哥身边来。”
蒋亦杰迟疑了片刻,回过头去望向大哥,蒋庭辉的双眼在黑暗里闪着幽光,声音也是水波样的温柔。
大哥的温柔,是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哪怕这个弟弟闯了天大的祸,哪怕有一天弟弟拿刀子亲手杀掉了他,他也会在临死前摸摸弟弟的头说:“小妹啊,乖,赶紧把刀子丢掉,当心割伤了你的手。”
蒋亦杰无声地叹了口气,乖乖躺回到大哥身边。静默片刻,又忍不住苦笑:“蒋庭辉,我猜你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坏事,要不然怎么会摊上我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弟弟呢……”
他就像个好胜的小学生,平日测验总是拿高分,偏偏到了学期末的大考,却马失前蹄亮起了红灯,所以满心的委屈和失意。算计来,算计去,到底低估了龙准的恶毒,这种“一子错满盘皆输”的颓败感,让他整个人瞬间悲观了起来九阳踏天。
“不许胡说!”蒋庭辉抬起一只手,在弟弟脸颊上惩罚性地捏了捏,因为完全没用力,倒有点像是饱含爱意的抚摸,“我家小妹可是个宝贝,你又不是他的大哥,你的话不作数。”
蒋亦杰横了一眼,只看到黑暗里那个坚硬的轮廓,但凭语气就能听得出,大哥脸上一定是挂着笑的。
他伸手从床头桌上摸了根烟叼在唇间,却久久没有点着。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让人后怕,如果当时刀子再深几寸,说不定身边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宠着自己、答应有生之年就没了……如果没有大哥,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蒋亦杰心头升起一阵由衷的恨意,眼底都泛着凶光。他是豁出去的,就算佛头一刀劈死他,为颠九一命抵一命,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佛头不该伤了蒋庭辉!二十几年,大哥为他付出的已经太多了,断手指,蹲大牢,被古展当众羞辱扇耳光,次次都是受他这个弟弟拖累,现在变本加厉,竟然连刀子都要去抗。不杀佛头,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别胡思乱想,把你的小爪子给我收起来,安安分分躲好!”蒋庭辉的眼睛好似能钻进弟弟心里一样,把蒋亦杰的念头看了个透亮。
他运了口气,双手一撑坐起身来,抻得伤口一阵抽痛,忍不住闷哼了声。蒋亦杰想过来扶他,被他摇头拒绝了。等到疼痛的感觉稍稍减弱,他从弟弟手里拿过火机,帮那小子把烟点着,随之自己也叼起一支点上,贪婪地吸了几大口,才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佛头就同这支烟一样,已经被仇恨点着了,而且烧得正旺。从他不计后果去劫狱,杀龙准,还明目张胆出钱买你命这一长串行径来看,这人是有些疯狂了。千万别妄图和一个疯子斗,因为疯子是不要命的。他不要命,你可不能不要命,咱们兄弟苦了半辈子,大哥还等着带你过好日子呢。”
随着烟头“嘶嘶”燃烧,两颗火星在迷蒙烟雾中明明灭灭,像是在打什么神秘的暗号。
蒋庭辉看着弟弟蜷起膝盖无精打采坐在对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蒋亦杰乱糟糟的头发:“佛头不是个没脑子只会蛮干的家伙,我猜他应该已经做好准备,埋伏下人手,就等着你送上门去对付他了,那样他正好以逸待劳,替颠九报仇了。所以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