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永世之约(1/2)
夙沙的记忆中有关李瀍的部分停止在朦胧云雾中的模糊蓝影,之后山上的小和尚在悬崖下的溪水旁发现一息尚存的夙沙,将她救到寺中,而她随身携带的画像不幸被血迹染脏。
李瀍与夙沙隔着国仇家恨,夙沙又一次次被人陷害,李瀍对她的冷甚至是恨都在我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夙沙抱着必死的决心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竟然没被摔死。
火红夕阳隐入远山,天幕渐黑,神思回到现实中时,桌台上已点燃一柄白烛,蜡泪流转在火光下,墨白已将夙沙的画卷修补好。
终归墨白有一双妙手,自画卷下方被血渍染脏的角落,蔓延盛开出大片血色的彼岸花,年轻英俊的将军持刀跨马,奔驰在无尽彼岸花中,竟比之前单纯的画像更加生动。
我和墨白在浮生寺中叨扰一夜,翌日,我们打算下山,走到寺中佛像前恰看到夙沙也背着包袱向老主持辞行。
佛前有个姑娘正在剃度,青丝落下,她眼里涌出豆大的泪珠子,哭哭啼啼讲述她的心上人是如何冷落她,她心灰意冷,决定不再踏入红尘。
她剃度出家,以为浮华一世都能像一缕青丝,说剪断就剪断,以为断了青丝就真的断了红尘,也不知道她真的遁入空门后,午夜梦回会不会依然想起那个负了她的男人,会不会依然落泪。
我看了看夙沙,她也望着正在剃度的姑娘,眼里没有任何表情。
“我曾经遇见一个姑娘,像你一样爱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但那个人误会她,伤害她,她就离开了他,后来,她遇见了另一个倾心爱她的公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夙沙的目光从剃度女子身上移开:“我原本想紧紧把握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感觉,但既然紧握着它只会让我痛苦流血,我又何必太过执着。”她说给我,也说给她自己。
她拜谢了墨白,先我们一步下山。我看着这个红衣翩飞的背影,无论世道将她摧残成什么模样,她永远都在孤傲的盛开。
回想这段不算长久的风月,就像在茶馆里听了一段虎头蛇尾的评书,高潮过后便是草草收场。若这真的是一个风月段子,那它就不是一个好段子,但这段风月算不得真正的风月,从头到尾只是一个人的单相思,既然是单相思,草草收场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能放下执念,这样很好。”
我们雇了一辆马车,墨白换了个坐姿,撑着头问我:“那你呢?”
我反问:“我怎么了?”
他不再说话。
我也不再说话。我还没有放下执念,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人死了,感情还在。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是否墨灵的身体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年,感情也停留在了那一年。我只知道随着时光的流逝,那种感情愈来愈强烈。这些年我一直无法忘记的身影,孤独长眠在帝王陵里的那个人,我想他,想他陪着我,到了哪怕只是个和他相貌相似的人替代也足以自欺欺人的地步。
昨晚下了一夜大雪,晨起推窗,墨白在庭院里种的红梅吐出第一缕香。
墨白起得早,裹了一顶玄黑狐裘在红梅丛中作画,雪花落在他身上,瞬间变成晶莹的水珠,纷繁的花枝掩映,他墨发随意扫下来,有时被风吹到雪白的绢布上。他出神的望着冬梅,看到雪花轻轻飘到梅花的花瓣上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撑伞踱至他身侧,碰到花枝,枝头积雪簌簌落下来。
三尺白娟上两只凤头鹧鸪正在梅花掩映间嬉戏打闹。
眼前似劈过一道闪电,我捂着心口后退两步,脑海中蓦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雪后初晴的晌午,雪地为绢,剑锋为笔,李湛在红梅盛开的雪地里挥毫一幅雪鹧鸪。
“想了许久,不知写个什么题词,既然来了,便帮我想想。”墨白听闻脚步声,抬起头看我,看到我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放下手中笔:“怎么了?”
记忆里雪地上相依相偎的两只雪鹧鸪忽然振翅飞走,只留红梅树下一席白衣的李湛安详在我怀中辞世,漫天风雪,落梅残香。
我偏过头躲开墨白的目光:“没什么。”
他有些莫名其妙:“真的没什么?”不放心地起身走到我面前,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下颌微尖,嘴唇薄凉,这副眉眼,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好看,明明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眉眼,现在却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怎么会没什么。
我再次避开他的目光:“假的。”
摊开手掌接住落下的雪花,洁白的无根花刚刚碰到指尖就消失不见,我望着在自己指尖融化的雪花,良久:“我有一位故人,他和你一样好看,一样会画画,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抓起毛笔:“你不是想要一个题词么?”
送人发,送人归,白蘋茫茫鹧鸪飞。
题词还能写在画上,写下题词的人却再不能是当年那个冷厉高贵的帝王。送人发,送人归,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我终究会目送他离开。
我将题词写好,放下笔起身离去。
他低头看了看画上的题词,我已走出老远。
“阿源。”他突然叫住我:“你可听说过‘永世之约’故事?”
李湛生前曾对我讲过九州中流传的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红梅和白雪原本是一对恋人,红梅拥有漫长的寿命,白雪的生命却只有一瞬。白雪的生命年复一年的轮回,每一世红梅都会在他到来之时盛开,倾其芳华。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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