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秘窟怪妇(二)(1/2)
这二人细语间,索家的送殡队伍已从大门前走过,有人跑来收拾了白幡路障。风灵回头向头里第一口棺木望了一眼,强忍住发热的眼眶,朝棺木边黑袍裹身的八名粟特人点了点头,那八人正是昭武九姓中另八姓族中的尊者。
康达智生前能统领九姓大商团,绝非只仗了朝廷授予的大萨保的职衔,更是因康氏父子两代,不遗余力地维护着整个粟特族群,从不松懈,方能使人信服。而今他故去,另八姓的尊者自发地来替他抬棺,且一路过去路祭不断,竟是比索氏那一队慢了好长一段路。到底使风灵心底慰藉了不少。
只这样的场合,拂耽延与张伯庸要避亲疏之嫌,不好露头,两人一个遣了长史来祭,一个差了吏目过来,索家那边也是一样的礼数。
康氏一门落葬后,原有的酒肆买卖一时也无人来接,只好先关了酒肆,待新任的大萨保上任后再作处置,家中的部曲,愿脱籍的,风灵便将身契归还,剩下一半因无处可去不愿脱籍的,便随风灵归了顾坊去。
三两日间诸事皆休,风灵亲手在康宅大门上落了锁,停停顿顿地走出永宁坊,走过这一幢敦煌城内最是高大豪气的坊门时,她暗自叹息,往后大约再不会往这一坊来了。
事隔了几日,天渐往寒冬里过。刮骨的冷风,与如今教大唐铁骑震慑住的突厥人不同,带着寒气所向披靡地越过金山,趟过多罗斯川,毫不犹豫地袭向大唐的土地。
风灵一直蔫蔫的提不起劲,这一日终是提笔修家书一封,将西边的事隐去了许多,告知她爷娘。她咬着牙将康达智的噩讯写了下来,迫着自己将那些恶梦似的事情又回望了一遍。写完最后一个字,她随手将笔管丢得远远的,离了书案在壶门榻上斜倚着,扬声命人来将书信缄了口,速速送出去驿馆,再不想多瞧一眼。
送信去的人才刚走,便闻大富在外头低呜了两声,风灵知是有熟人来访,无端地忆起先时每有康家人来时,大富便会这样撒着娇似地低呜跳蹿,心里头又是一沉。
内外院皆无人通报,她来不及自壶门榻上下来,门上夹幔一动,颀伟的身形携着冷风便进来了。
风灵忙从榻上跳下来,趿上丝履,草草地行礼:“都尉怎这个时候过来?”
拂耽延将她的面色端详了几眼,却见仍是不济,连一双眸子也少了光泽似的,再看她书案上溅了星星点点的墨汁,紫毫小楷被随意丢弃在地下。
“才刚写了家书。”风灵顺着他的目光在书案上溜了一眼,“不写总是不妥,写了又觉得气闷得很。”
拂耽延点点头,慢慢地将地下的紫毫小楷拾起来:“倒是心照不宣了,也才写了奏报,愈写愈是气郁,索性出来散散。”
说着他伸手向风灵:“想去什么地方?行猎?跑马?”
一提行猎,风灵心里一动,眼中闪过几丝光彩,可过了片刻,她却幽幽叹道:“罢了,也不缺皮货,便不为寻个乐子造这孽了。不若往千佛洞,我替康家的佛窟添些灯油去。”
当即风灵要了马,裹起了一领毛氅。佛奴见她肯出去,倒也高兴,忙忙地亲自去备马送了出去。
年关将至,整个敦煌城却萧瑟大过热络。因如今也不避防贺鲁部族了,城中百姓又才目睹了本城两门大户遭屠,心有惴惴,有门户的皆闭门不出,街面上有人也只匆匆而过,鲜少笑语。
“都怨我未将敦煌城守牢,使他们生计不得安宁,愧对了一城百姓。”拂耽延的愧疚毫无掩饰:“适才在折冲府内写奏报尚觉得愤懑怨屈,兢兢业业守城二载,抵不过贺鲁轻飘飘的一句归唐,索、康两家上下、外城廓的百姓,那么些人命,在贺鲁那里也不过是约束部下不严罢了,他是新归降的,朝廷绝不会因此责难他……”
街旁忽然蹿出一人来,笑向拂耽延招呼。他这一声招呼引得周边的人都望了过来,又添了几声唤着“都尉”的问候。
风灵礼让至一旁,瞥眼望了望周遭忽隐忽现的冷眼,暗自腹诽:府兵拒敌,死伤多少你们都只当是理所应当,而今贺鲁耍奸破了城,先前的劳苦尽白费,换来的那么些白眼,早先抵死守得城池安稳时,怎不见你们赞一声?
好容易出了城,大道无阻,二人翻身上了马,扬鞭朝千佛洞去。风灵不免嘀嘀咕咕地要抱怨几声方才所见,以示不平。
“若要上阵杀敌,坚守城池,豁出性命也无半分退缩的,可朝堂上的那些事掺和了进来,我却是无能为力。因我的力所不逮,害了一城百姓无辜受累,终是我的不是。”拂耽延在马上万般愧疚。
风灵登时住了嘴。拂耽延所说有理,却非她所认同的理。照她看来,拂耽延于沙州百姓也好,于大唐也好,早已是鞠躬尽瘁,能否安守敦煌城已并非他一人人力可为的了,又何必要自苦去背负那根本不讲理的责任。
寒冬腊月里,商客绝迹,又不在望朔日,出城礼佛的人也不见,大道一路清寂,转眼布满密密匝匝大小洞窟的山崖边在眼前了。
二人在康家的佛窟前下了马,却见有身着青灰色僧衣的小沙弥在洞窟内扫尘,佛前长明油灯好好地燃着,一切如旧。风灵长出了一口气。
小沙弥听见响动,回头来望,风灵叫不出他的法号,他却是认得风灵,放下笤帚上前来施礼:“延都尉,顾娘子。”
他见风灵脸上惊愕,便自行解释道:“咱们寺中常年受康阿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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