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武汉的秘密(1)(2/3)
哥、老大的意思,他说的是拆迁队的拆到我家都没反应,真要把他们给急死了。我爷爷手上的青筋都被拽得鼓了起来,突突跳着。我以为他要发火,没想到他却拍了拍老爹爹的肩膀,轻松地说:“陈师傅,你莫慌,他们拆不了的。”
老爹爹陈师傅又说:“拆不了?你晓不晓得拆迁队的头子是哪个?不是别人,是四毛咧!”
四毛的外号我听过,这人一米九几的大个子,两百多斤的重量,走起路来马路都在颤。四毛人不坏,但是脾气很“拐”,在这附近没几个人愿意惹他。拆迁的工作在这块不好做,拆迁队就找到了四毛,让他去当队长,工作就顺利了不少。
我爷爷轻轻拍了拍陈师傅的手背,说:“冒得事,四毛来了也拆不了。”
“哪个说我拆不了?”我爷爷话还没说完,外边就响起了推土机的轰鸣,人群挤出去,四毛坐在推土机上,推土机的铲子都抵在我家外墙上了,四毛再踩油门,推土机却熄火了。
我爷爷轻笑一声,说:“我说拆不了吧!”
“老子还不信邪!”四毛爆了一句粗口,又打算发动起推土机了。我爷爷说:“莫搞了,搞也是白搞。”说完一指天。
我抬头一看,天边的乌云都像墨一样浓了,一下子压了过来,马上豆大的雨点就往人头上砸。四毛也知道拆不成了,硬是要发动柴油机,柴油机进了水,几十万的推土机就报废了。他骂骂咧咧地跳下车,脱下衣服往头上一罩,跑了。
我爷爷招呼街坊进屋避雨。四毛跑了,陈师傅还在那唉声叹气的:“他跑是跑了,下次再来就拆成了。”
我爷爷还是不咸不淡地说:“陈师傅你放心,我话放到这里,他拆不了。至于为什么拆不了,哪个家里还有老人的,问问他们民国的事情,就晓得了。”
陈师傅还想说,陈师傅家的婆婆看不下去了,扯着老伴就往外走:“你嚷个么事(什么),江老拐子会算卦,他说拆不了,就肯定拆不了唦!”
陈师傅是个“烫饭(妻管严)”,被老婆拖着走,一点脾气都没有。爹爹婆婆们一阵大笑,我爷爷也笑了起来,笑完了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便让我爸和我叔叔送他们回去。
等老人都走完了,我凑过去说:“您家(武汉话里尊称,相当于“您”)真有板眼(本事),就是下次他再来拆么办咧?”
我爷爷几分钟没搭理说,过了好一阵才答非所问地说:“这雨,停不了了。”
自从爷爷说过这句话后,武汉的雨就一直没停过。那年是1998年,不光是武汉下雨,全国南方都在暴雨当中,重庆,湖南……各地的险情都很严重。但最严重的还是湖北南部,上中游支流的洪水都涌进了长江,而中下游的洞庭湖和鄱阳湖已超过了警戒水位,无法承受更多的洪水。
可能有人不知道洞庭湖和鄱阳湖蓄满意味着什么,我解释一下:洞庭湖和鄱阳湖是长江中下游的两个大“水袋”,对洪水有重要的调解作用,一般的洪水引导进洞庭湖和鄱阳湖,那就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由于洪水会带来大量的营养物质,等洪水过境后,农业和渔业还会丰收。但如果这两个大湖都蓄满了水,水就只能沿着长江大堤走,只要开了一个口子,随时都会泛滥,到时候长江中下游都要遭殃。
而武汉的河段是最危险的,处于九曲十八弯的“千里荆江”段附近,“万里长江,险在荆江”,一旦荆江河段溃堤,那江汉平原的稻区、牧区甚至油田都逃不过,别说地势低洼的武汉市了。
当时的场景我亲身经历,终生不忘。
武汉市区里地势低洼的地区出现了严重的内涝,严重到什么程度?
下水道不下水了,往外面喷水,都是从江里漫出来的,像喷泉一样。很多地方锁死的铁井盖都给冲开了,连江里的鱼都受不了洪水,纷纷往下水道里钻,又随着洪水被喷出来。那时候很多人家里都还有渔具,市民拿着抄网、竹枪抓鱼,更夸张的赤手空拳都能抓到两三尺长的鲤鱼、鲢鱼。
江岸区不少社区地势很低,第二天停在楼下的自行车只能看到车把露在外面。一楼垒起一米高的沙袋防洪,洪水照样漫进家里,只能去亲戚家暂住。不少社区交通中断,甚至有菜农划着小皮筏来卖菜……
全市许多地区断水断电,附近水电站的水电机都无法正常工作,仅有的一点电量还要用于救灾生产。白天不少城区限电,保证抢险,同时也怕电线漏电顺着水走,电死市民。
我爷爷所在的城区是险中之险,长江汉江两条大江奔流,洪峰来时你站在马路上,都可以感到马路在洪水的冲击下震颤。两江交汇处洪水奔流冲撞的声音跟火车差不多,日夜不息。虽然这里的江段堤坝每年都有加固,算得上是武汉最坚固的“金堤”,但江面已与堤坝顶部平齐,波浪打过来都漫过了坝面。堤坝内侧的沿江大路上漫着二尺深的泥水,好多小轿车都没法走。
不少平房都进了水,我家和附近的街坊情况最好,我爷爷早就提醒过他们洪水要来了。我们早早准备好了沙袋,堆在门槛处拦水,又在细泥里拌上稻草,填进沙袋的缝隙,用铁锤打紧压实。我爷爷教的法子还真有用,一两尺深的泥水在门外徘徊,就是进不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古人加固长江大堤的办法,被我爷爷拿来活学活用了。
洪水持续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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